潮汐

过往种种,不敢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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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三号风球


*私设如山







G市的盛夏夜里仿佛还印着白日太阳的余热,拂过的暖风孜孜不倦地将空气温度升高,傍晚时分,天将将暗下一角,城西一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搭起了灯光,今日来买东西的人格外多,结账处排起了长长的队,结账的店员似乎是临时来帮忙的,手忙脚乱地帮上一位顾客装好了东西,又赶紧去接待下一位。

客人拎着几个猫罐头,整整齐齐摆在了收银台上,那人手指圆润修长,骨节分明,煞是好看。店员不由得百忙之中还抽空抬眼去瞅了一眼,那青年便冲她温和地笑了笑,他穿着休闲的连帽衫,戴了一副细细的金属框架眼镜,看起来温和可亲的模样。

店员是个小姑娘,看见好看的人,不由得先红了一红脸。她忍不住缓了缓刷猫罐头的手,出声提醒了一句:“台风快要来了呢,不再买点别的什么吗?”

“嗯…“喻文州偏了偏头,目光落在收银台后面的烟酒架上,“那再加两罐啤酒吧,谢谢。”

 

台风来的比预定的要迟,前奏倒是孜孜不倦地吵个不停,誓要卷下树上的最后一片负隅顽抗的叶子,街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影了。喻文州慢悠悠地踱步回了家,他先是给豆浆开了一盒猫罐头,豆浆是他养的猫,一只膘肥体厚的祖宗。然后他进厨房里慢条斯理地磨咖啡豆,一直搁在桌边的手机有节奏地响了几声,肯定又是市局气象台发送的台风预警,恰巧豆浆啃完了猫罐头,喵喵着扒着他的裤腿往上爬,他便弯腰颇有些艰难地抱过豆浆来,挤着猫的空隙磨他的咖啡豆。

门铃响的第一声他没听见。

他正在窗边看着外面用石头压住的展示牌被风刮出几米远,一边享用自己刚刚磨好的咖啡,如果努力忽视身后不甘寂寞到处作乱的豆浆,倒也不失为一种很有情趣的生活。

他开门的时候颇为意外。

外面的风伴着雨吱呀吱呀地折腾了好一阵子,市局的警报老早就通知了一遍又一遍,正常人都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出门,可捱不住有些不太怕死的人。

黄少天穿了一条被雨浸的颜色都不甚明显的裤子,全身湿透,手里拎着一把骨折的伞,水珠顺着发梢不断地往下落着。他还在喘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喻文州,他的表情似乎是被外面的台风吹成了一种奇怪的形状,凝固许久,一向能言善语的喻文州也哑了火,还是黄少天先拿脚把试图往外面跑的豆浆扒拉了回来,闪身进屋,顺便落了锁。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被他身上落下来的水珠浸成深色的地板,然后笑了:“队长,你不会现在把我赶出去吧?”

喻文州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秒,犹如心头涌出了一股熔岩似的血液,瞬间走遍了全身,宛如刚刚合上门后带进来温暖的风,热乎得像是刚从蒸汽房里捞出来似的。

“怎么会。”他答。

最后黄少天得到了一块沾满猫毛的毛巾,他先是大大咧咧地往脑袋上一挂,然后被飘落下来的毛挠得打了个喷嚏,他将毛巾扯下来:“不是吧喻文州,我来你家,你就拿猫毛巾招待我啊?”

豆浆认得黄少天这个人,有事没事的总往他家跑。他不满地翘着尾巴在黄少天脚边转了两周,似是不太满意这个人又霸占了一向属于他的沙发。饶是他围着这个人转了三圈,又以眼神示意了旁边似乎不明事理的铲屎官三遍,那人的眼睛像是长在了黄少天的身上,少有的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受了冷落的猫祖宗不满地踢翻了桌上的茶壶。

“是我的,”喻文州伸手把豆浆从桌上拎下来,又弯腰捡地上的茶壶,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豆浆在上面滚过。”

黄少天要把毛巾甩出去的手硬生生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把那条满是猫毛的毛巾搁回了脖子上,眼底蕴了些促狭的笑意:“原来队长在家里,连只猫都管不住啊?”

喻文州哭笑不得。

 

外头台风才刚刚起了个头,摇晃着树枝呼啦呼啦地营造恐怖片的声势,排山倒海气势汹汹地冲着玻璃上一撞,额外有存在感。

喻文州拉了窗帘,把风声闷在窗户外头,又给黄少天热了一壶茶,拿了几件干净衣服给他换上,方才悠悠地问起这个不知死活的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门外。

他总觉得自己是了解黄少天的。他知道黄少天在赛场上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知道他的为人处世方法,甚至知道碰到什么事情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他又觉得自己是不了解他的,因为他总是会做出让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你电话一直没通,”黄少天抿了一口茶,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古怪,好半天没接上下一句,他眼神飘忽着,似乎也说不清自己在台风天里大半夜的找到别人家里来是个什么意思,扭曲着表情硬是将那口茶咽下去了,方才接上前面的话头,“我就过来串个门。”

喻文州笑了:“茶叶是上回王队过来送的,据说是特产,味道怎么样?”

黄少天说:“……不是吧队长,你连我都坑?还有没有兄弟情了,上回不是说好一块儿坑王杰希的吗,转头你就帮着他整我?”

他说话语速偏快,有些词语像是囫囵地在齿间过了一遭,就带着水汽圆润地连着音往外头蹦,听在耳里反而多了些亲昵的味道。喻文州眼角都笑弯了,回答他:“没有。”

 

喻文州把他和猫收拾干净了,又转头去收拾他随手挂在门口鞋柜旁的伞,他刚弯腰拾起来,伞架就咔哒一声,歪七八拐地摆出了奇怪的形状,寿终正寝了,黯淡的蓝色格子被雨滴浸成深色,磨损得厉害,似乎是一件旧物了。他无奈地将伞折了两折,勉强维持了一下形态,转头就要扔进垃圾箱。

黄少天盘腿坐在沙发上,伸长了脖子瞅他:“哎哎哎,那是我的伞。”

“我知道,”喻文州用手指扯住摇摇欲坠的伞骨,拎起来给他看,“散架了,可以打我的伞回去。”

黄少天神色古怪地瞅了他一眼,似乎在看一个很神奇的东西,眼见喻文州就要把他的伞当垃圾处理掉了,他才接上一句,“其实这把伞也是你的。”

喻文州讶然。

黄少天盯着他看了两秒,果断地下了个陈述结论:“我就知道你忘了。”

 

 

几年前,魏老大刚刚退役,将蓝雨交由他和喻文州的时候,他也总是不接喻文州电话。他俩以前就不怎么对付,当然,不对付也只是黄少天单方面的不对付,喻文州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争不了什么,在他接手索克萨尔之前,黄少天对他的印象几乎为零,也许有过几面之缘,但他不记得了。

他有的是能耐,没人敢管他,自然而然就长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看起来外向开朗的,实则没心没肺的很,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看过。

本来就是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再加上喻文州又是那样的性格,能和喻文州吵起来,也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黄少天不幸就中了这个头彩。年少时期的黄少天是魏老大亲自带回来的,没经历过训练营里杂七杂八的规矩,其中有一条硬杠杠的就刻着不许聚众喝酒。训练营里都是些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叛逆的更是不少,当即拍板决定违反队规出去喝酒,其中一个人和黄少天关系还不错,便拉上了他,黄少天觉得新鲜,也就想去尝试一下。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喻文州。

他拿过手机打电话,电话那头夹杂着滋滋电流的女声唱到第二段“是谁,在我耳边说——爱我永不变”的时候,才终于有人接了电话。话筒里像是瞬间塞进了一百个说着垃圾话的黄少天,还夹杂着意味不明的嘶吼,然后那头才传来两声清楚的喂。

时值昼长夜短的冬季,G市最冷的那几天,到处都像是挂了一层灰蒙蒙的面纱,天似要塌下来般沉甸甸地坠在屋顶,暗色的云阴郁地缓步溜达着, 似是要下雨的前奏。

黄少天一干人等被新晋蓝雨队长捉拿归案,审讯地点在训练室。

一群人没几个服气的,但还是做出乖乖练习的样子。纵然喻文州冷着张脸,尚还带着少年气的脸上像是薄薄地覆了一层冰,对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说服力,没几个人愿意听同龄人的管教,其中以向来瞧不上他的黄少天为最。

黄少天嘴比脑子快,年轻气盛,又恰好喝了几口小酒,想也没想,反驳的话语连珠炮似的就冲着喻文州去了。当黄少天没头没脑地一股脑说完那些话之后,喻文州的反应是摆出了拒绝交流的姿态,双手环保在胸前,额发没有完全挽过耳后,垂下一小缕,搭着略显冷淡的眼神。彼时他还没有成长为冷静温和的模样,两人在一起久了难免有摩擦,他难得没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而黄少天更是一时气冲头脑,压根没有道歉的意思,气鼓鼓着一阵风似的就冲出了训练室。

他徒步在外头绕着蓝雨溜达了四五圈,一肚子的气让雨浇透了一大半,站在马路对面瞅着高挂蓝雨牌子的大门,愣是本着点年少轻狂的血性,没踏进去半步。

这个点钟,下了场雨,便缠绕着淡淡的泥土清味顺着打湿的裤腿蔓延着爬上小腿。街边没什么人,大多昏昏亮着灯的都是些店铺,不时有人路语寒暄,也都霎时被淹没在阵阵雨声里。

他抬脚往巷边走,又嫌弃墙上被雨浸湿的泥灰,一脚踢上了路边的垃圾桶,喵嗷一声炸出一只警惕逃窜的野猫。

他循着那只野猫的踪迹往前看,又和某人来了个戏剧性的狭路相逢。

喻文州撑着一把伞站在巷口,难得地紧绷着下巴的线条,映出一道清冷的目光。

黄少天:“……”

他挎着连帽衫,两只手插在兜里,回头隔着朦朦胧胧地雨雾看喻文州,水珠顺着他的额发往下落,吧嗒吧嗒浸湿了他布面的鞋尖。识时务者为俊杰,恰巧今天黄少天不想当这个俊杰。他梗着脖子和喻文州置气,周遭气压又虚张声势地摆起谱来,本来想往回迈的腿跟生了根似的紧紧扒在地面上,立志要站出一道笔直的电线杆。

喻文州走近了,眼神又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刚刚冷淡的神色只是被铺天盖地地雨模糊的错觉。他低着声音说了句什么,像是得了什么隐秘的亲昵感,黄少天胡思乱想地也没能听清。

 

以前的事他大多不记得了,大约是脑子里装满了奇怪的文字泡,剩余空间不足以让他记住那些不太重要的事情。有时候努力回忆一下,也说不上什么细节,只能隐约回忆起当时巷口那隔着昏暗灯光影影绰绰的人影,撑着一把蓝色格子的伞,长了一张比他还能健忘的脸。

所以他说喻文州忘了的时候,还是极有底气的,这把伞最终戏剧性的到了他手上,和众多灰花格子一起,被丢伞界大王黄少天随手翻出来,然后顶着风雨壮烈牺牲了。

不过到底还是物归了原主。

喻文州笑了,含了些意味不明的促狭感,眼睛里像是掺进了揉碎的灯光,他背着光,头顶的吊灯模模糊糊地给笼上一层光晕,他不说话,单单只是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黄少天。

黄少天按捺不住地——好吧他总是按捺不住:“你总盯着我笑什么,生怕我不知道你是大尾巴狼啊?”

别的不提,喻文州总觉得自己能有现在这番泰山倒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地能耐,大多还要归功与黄少天。

青春期的黄少天,太他妈能烦人了。

但是不见,又总想着。

路灯倏地一闪,像是金色的潮水涌过公路,滚滚乌云四面八方地抄围而上,将整座城市埋了个密不透风,雨珠吧嗒打在阳台外露的窗沿上,颇像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又像是合情合理的。

黄少天睡得不大安稳,他像是在自己脑袋上吊了一根弦,总是在要沉醉梦乡的时候让外头的风声噌地一声刮醒,床头的灯一直没关,半明半暗着模糊在他的视线里,一会儿变成一团光晕,一会儿又融入一片黑暗里。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哦,这是喻文州的家。他咔哒咔哒地艰难扭过脖子去看身边睡的安稳的喻文州,感觉身上从胸往下面走都不是自己的,身体很累,精神又极其放松。

他像是在一条不断分岔的道路上走了许久的旅人,不断地被迫像前走,不断地走入一个又一个岔路口。但自从被带入蓝雨以来,无论他选择的是哪条道路,身边总是有一个人陪他一起的。阴差阳错,或者必然是此番结果。

比肩最温存,融他十年宿雪覆江河。[注]

无论是最艰难的时刻,还是荣誉的时刻,幸而有他一起。

他想着。心里那点随着床头灯明明暗暗的星火像是着了春风的道,无中生有,瞬间燎燎烧了个原。而他所有理智的思绪,也都随着那跳动的火光颠倒而去了。

半夜时分,外头折腾了大半宿的猛兽卷着零零散散的砖瓦路灯盖,收拾收拾又向下一块战场前进了,还留着余韵的残兵,虚张声势地敲打在紧闭的窗户上。

房门被关上了,豆浆翘着尾巴在门口绕了两圈,发出不满的警示喵喵声,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气的猫主子再一次将桌上的茶壶推到了地毯上,然后趾高气扬地循着自己的领地回窝睡觉去了。

几个时辰后,残风像是小一点了,东边的地平线上先是现了一条灰亮的线,晕着周遭的云渐渐被染上浅金的色彩,似有潮水声般争先恐后地涌上天际,天亮了。

 

 

清晨九点半,城西一小区像是刚刚苏醒。物业指挥着人清理小区里被台风刮落的残枝败叶,冷不丁又被脚下一塑料瓶绊了一个趔趄。

有人说,洗完澡会觉得自己好看是因为脑子进水了。

见鬼了。并没有洗澡的黄少天先生盯着刚从浴室里走出来正拿毛巾擦头发的喻文州,觉得这句话可能说的不太准。此时此刻,他觉得喻文州也很好看。

喻文州边擦着头发边过去按手机,刚刚他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三遍,他两只手上还沾着水汽,指纹解锁不停地提示错误,在他第三遍拿毛巾擦手指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帮他按开了指纹锁,他扭头对着黄少天笑了笑。

黄少天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双手虚虚地撑在他身侧,凑到他颈边吹了口气:“早餐想吃什么,黄太太?”

喻文州面不改色地按手机查看讯息,水纹顺着他的指尖印在手机屏幕上,不一会儿聚成一簇,将屏幕里的文字放宽来。触摸屏不灵活,他索性放弃了手机,稍稍偏过脑袋,一个吻落在黄少天的头顶,礼尚往来地回复:“除了泡面,你还会做什么别的吗,喻太太?”

 

 

 

 

 

 

 

 

没有了。

没有遇到过台风,瞎写的。


 

 

[注]青释女神的填词,酩酊语 其二 登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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